董一凡:欧洲“芯梦”不是光砸钱就能成

欧盟对于实现芯片自主的呼声愈发高涨。媒体透露欧委会将在近期正式出台一份芯片产业扶植战略。欧盟委员会工业委员布雷顿则将会晤台积电、三星、英特尔等芯片巨头掌门人,以高额补贴吸引这些企业在欧洲投资建厂。

欧洲的微电子产业曾经有过辉煌过去,20世纪90年代初曾占据全球半导体产能的40%。但随着诺基亚、爱立信等本土消费电子厂商的衰落,加之欧洲电子工业下游需求萎缩,欧洲芯片厂商逐渐将制造环节向亚太地区转移,转而专注于芯片设计和技术环节,如今欧盟仅占全球半导体产能的10%,远远落后于美国和亚洲经济体。新冠疫情暴发后,伴随疫情对半导体产业链的冲击以及制造业对芯片需求的短期暴增,全球范围内出现“缺芯潮”,欧洲汽车业受到的冲击尤甚,雷诺、沃尔沃等大厂均曾做出减产甚至暂时停产的决定,令欧洲这一经济支柱产业的处境雪上加霜。

随着全球经济和产业数字化、智能化进程的推进,芯片将成为各个制造业领域最关键、最基础的中间产品,在产业链中的地位只会与日俱增。因此,欧盟对建设本土芯片工业的重视程度也与日俱增。欧盟应对新冠疫情的“恢复基金”中20%的资金将向芯片制造等数字化议程倾斜,表明做强欧洲芯片已成各成员国共识。今年3月,欧委会就未来十年建设欧盟数字经济和数字主权发布政策文件,其中重要行动计划之一就是至2030年欧盟芯片产能在全球占比应提升至20%。

诚然,欧盟确实因本土芯片制造能力缺失而在经济乃至地缘政治等领域陷入一定被动,而半导体领域的产能与技术水平又日益成为主要大国立足于世界的“标配”。欧盟将包括半导体在内的产业链掌控权视作“战略自主”和“数字主权”愿景的重要内涵,但其实现“芯片自主梦”与这一产业领域的现实仍旧具有巨大落差。

首先,完全的芯片自主本身就非现实目标。在全球分工和跨国公司全球布局的背景下,无论企业还是国家都依据自身技术优势和比较优势,发展芯片这一产业链中最具竞争力的业务。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能在原料、设计、封装、测试、制造、下游市场等全环节上实现完全掌握,主要芯片生产商也都是在某一应用场景上具备“一招鲜”而很难成为“多面手”,比如德国芯片企业英飞凌就在汽车控制系统方面独树一帜。因此,试图追求绝对的芯片自主,试图实现芯片产业的“闭环发展”或绝对“自给自足”,不仅技术上难以实现,也意味着巨大的经济和社会成本。

其次,芯片产业的发展是长线项目,可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短期内大规模扩大产能几乎无法完成。芯片建厂是一项系统性工程,并非引进几条生产线、划几片地就能完成,而是需要在人才、土地、配套基础设施、原料能源保障等诸多方面做好充足准备,理顺半导体上下游各个环节。从建厂到生产出成熟产品花费数年时间已是成功,更不用说半导体产业基于“摩尔定律”的发展速度,“投产即落伍”也毫不稀奇。美国半导体工业协会(SIA)报告指出,建立一个大型芯片工厂一般将耗资200亿美元,从投产到获利还需数年时间。诚然,在全球半导体行业领军国家和地区,政府政策扶持乃至直接由军方提供项目、投资和订单成就产业兴起也是一个常见规律,但这一领域更需要的是长期持续的技术、人才积累以及研发投入,短期内“平地起高楼”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三,欧盟构建有利于芯片制造成长的生态环境。欧洲自身芯片产能的外移,与全球消费电子等制造业向亚太迁移也有一定关系。跨国企业将生产布局在中间产品和终端产品需求地更近的地方,亦是其经营决策的常态。欧盟希望在全球芯片生产版图中占据更大份额,就必须根植于本土芯片产业需求。正如英飞凌总裁普洛斯所言,如果欧洲不能培养起本土的芯片产品大客户,那么通过建厂搞“生产回流”的意义将大打折扣。因此,砸钱和保证芯片供应并不能画上等号。同时,欧盟花巨资吸引域外半导体巨头设厂,并不意味着产品必然为欧洲所用,这些工厂生产的产品将更多服务于母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的产业链和经济利益,而非受投资所在国调配,靠买势必无法解决“卡脖子”问题。

在芯片这一新兴领域,欧盟希望把现钞变成实实在在的工业能力很可能是天方夜谭。想要做大做强半导体行业,增大投入只是必要条件之一,它更离不开持续而长期的努力。(作者是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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