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救援》:消防电影如何明确定位与叙事创新?

以3.5亿打造的消防电影《惊天救援》是中国首部聚焦改革转制后新生代消防员的影片,该片讲述站长赵映旗(王千源 饰)带领通信员韩凯(杜江饰)、副站长刘子涛(俞灏明饰)、训练标兵小五及新人王文斌救援“化工爆炸”的故事。在制作、题材和演员都不错的基础上,《惊天救援》为何票房和口碑平平?类型化电影如何叙事创新?在文化意识、认识人性方面如何深入挖掘?考察这些问题,可以更好地探索类型电影发展路径。

融合“灾难”与“情感”的类型建构

随着《十万火急》《逃出生天》《救火英雄》等影片的有益探索,中国式消防电影的类型元素日益鲜明。与《烈火英雄》以石油码头管道爆炸为故事缘起类似,《惊天救援》的起因是化工厂火灾,火势蔓延会造成氢气罐和氯化氢罐爆炸,危险波及整个城市。以“大危机”事件打破平衡结构,探讨人性力量、多维情感以及生命哲学,成为影片的亮点。同时,影片有意设置拯救被困母女的“热开场”,迅速启动危机事件的“快节奏”,化工燃料是否会爆炸的“强悬念”,救援小队被困火场的“大绝境”等,以“强情节”方式布局故事,吸引观众注意力。此外,在实景拍摄和数字技术重构的灾难场面中,演员们生动再现横渡火海、绳索滑降、毒气搜救、跨火线、铺水带、扛水枪、背伤员等一系列救援动作,凸显真实性与细节性。在“大危机+强情节+多细节”的“灾难叙事”中,《惊天救援》呈现中国式消防电影的类型化特征。

该片惊心动魄的“灾难叙事”立足纪实的现实主义手法,致敬和平年代的消防员英雄群像,彰显中国式消防电影的“硬核品质”。而日常细腻的“情感叙事”则流露着温暖的现实主义,注重当下中国观众的心灵引导,传达中国式消防电影的“向美向善”。当救援队员王文斌意外牺牲后,战友们为其父亲祝寿,在一句句“爸,我是你儿子”的台词中化解“失独家庭”的悲痛,这是亲情与战友情的相互转化。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救援队长赵映旗及其未婚妻张虹(韩雪 饰)之间颇具张力的“爱情线”。张虹原本因赵映旗一心投入救援行动而想暂缓结婚,但在“天台被救”事件中,她看到消防员的艰辛和不易,心结由此解开,这是爱情从不解到理解的内在转化。影片的“情感叙事”强调人与人之间的互助友爱,勾勒亲情、爱情、战友情,向观众展示具体的、温暖的、有情感性的审美诉求。

融合“灾难叙事”与“情感叙事”的类型建构,是《惊天救援》拓宽类型化的艺术路径。通过张弛有度的灾难故事和催泪感人的情感表达,该片不仅描摹无所畏惧的消防员群像,而且借此展现新时代中国的新型救援力量。然而,与《消防员》《勇往直前》等经典消防电影相比,该片在人物设计方面仍有突破空间。比如中年男赵映旗正在面临家庭危机,青年男韩凯正在经历爱情困惑,这和《烈火英雄》中江立伟(黄晓明饰)的家庭困扰,徐小斌(欧豪饰)的情感故事如出一辙,略带“脸谱化”痕迹。其实,赵映旗曾失去过战友,有过创伤,再次面对战友牺牲时,会产生更强烈的心理活动,可以就此深入挖掘人物内核。我们不否认中国式消防电影的类型化发展有其必然性,但也需谨防高度类型化可能带来的模式化问题。

《惊天救援》:消防电影如何明确定位与叙事创新?

立足“生命共同体”意识的文化逻辑

中国文化自古就有“三才者,天地人”的观念,后来经儒家继承并形成“生命共同体”意识。相较于《摩天楼》等韩国消防电影侧重于揭露权势的黑暗,《回火》等美国消防电影倾向于展示个人英雄主义,《惊天救援》是典型的中国式消防电影,立足“生命共同体”意识的文化逻辑,凸显友爱、自爱、爱亲人、爱万物的时代主题。

在《惊天救援》中,“拯救他者”的消防员形象,成为“生命共同体”意识的外化。赵映旗为了救困在车里的女孩,不顾油箱爆炸的危险,在燃爆前一刻脱离险境;小五为了救受伤的女孩,坠入强酸水,双腿遭到严重灼伤仍以救人为己任;刘子涛为了保护王文斌,负责危险的善后工作,险些命丧火海却仍关心队友安全;韩凯为了带走昏迷的伤员,把伤员绑在背上,即使不幸坠地也始终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伤员;王文斌为了救赵映旗,被铁棍砸伤,即便有些懦弱却也能在灾难中勇往直前。面临火灾爆炸、化工毒气、地震崩塌等复杂灾情,救援小队的众多“利他”行为,传达“生命关怀”的价值观念,凸显讲求友爱的“生命共同体”意识,这是《惊天救援》的精神颜值,也是中国式消防电影构建价值观的逻辑起点。

值得注意的是,片中“生命共同体”意识的戏剧化呈现,以“防止氯气罐爆炸”的高潮戏为最。影片中的“化工厂火灾”无疑是重量级的,故事伊始便用10万吨化学品、100吨氯气罐、上千个风险源等数据,强化灾难的“危险指数”,并以“100公里以内的人与动物将遭受灭顶之灾”“一旦发生爆炸相当于2000吨TNT当量”等台词,触发观众的“吊桥效应”。而随着火势蔓延和故事推进,阻止这场“大危机”的爆发,是落脚在了“拯救全市居民”,还是“拯救王文斌”的“电车难题”上,救援小队在艰难的取舍中选择了前者,选择了舍身取义,选择了用生命守护人民。正是王文斌的“牺牲”,解除了全城危机,也丰富了救援小队的立体形象,更形象化地阐释了“生命共同体”意识与中国式消防电影的内在关联。

然而,这种承载“生命共同体”意识的“牺牲故事”,在商业表现方面却略显乏力。该片上映首日票房仅800多万,截止五一假期结束票房已跌出前十,原因何为?事实上,单从“牺牲故事”的设计便可管中窥豹。其一,王文斌“我不怕了”的牺牲精神固然可贵,但是“设计感”较明显,影片开头提及王文斌准备给父亲过生日时,观众即可猜到王文斌的结局,此为不够“新颖”。其二,韩凯“请你勇敢”的牺牲故事本是为了升华情感,但是“合理性”遭到质疑,化工专家叶歆(佟丽娅饰)作为文职人员冒险进入灾区,只为了重启电源,极限情况下,韩凯让出氧气面罩走向死亡,此为不够“合理”。中国观众的审美和消费理念已经发生变化,对于类型电影的美学要求越来越高,中国式消防电影想要获得票房与口碑的双丰收,需要充分重视作品的惊喜感和逻辑性,从而快速适应不断变化的电影市场。

《惊天救援》:消防电影如何明确定位与叙事创新?

中国式消防电影要明确定位与叙事创新

消防故事也是电影艺术的表现对象,消防电影是灾难电影的分支,是类型中的亚类型。作为一种亚类型,消防电影还非常年轻,相对其他类型电影来说更“小众化”,类型突破也显得尤为重要。

在类型突破方面,《惊天救援》做了一些有益尝试。首先是选材的突破,该片首次聚焦化工厂救援,“化工爆”比起“油爆”有着更复杂的化学成分,题材上更具吸引力。其次是科普知识的突破,该片再现消防无人机、“暴雪”“水龙”灭火机器人、氯气捕消车、全覆盖电磁炮、远程灭火导弹等新一批高科技消防救援设备,让观众见识“黑科技”的力量。还有视觉效果的突破,震撼的火场特效,1:1复刻的救援场景,不仅丰富了视觉可看性,而且又强化这场救援行动的危机感和使命感。《惊天救援》这样的“小众化”亚类型电影,更需要观众和口碑,此前该片的“北大路演”事件也是其票房不利的诱因之一。

《火烧摩天楼》《烈火雄心》《焦土之城》等海外经典消防电影曾在国内产生较大反响。中国式消防电影需要明确“国际化”定位,注重消防形象、文化意识以及人性的挖掘,以中国消防救援故事产生“回返影响”。《惊天救援》对这些内容有所呈现,但挖掘得还不够。影片在塑造消防员救人的形象时,往往使用慢镜头,悲壮的背景音乐以及爆炸声密集的环境音响,致使代入感弱化。另外,虽然影片有意识地展现以“爱”为核心的“生命共同体”意识,建构诸多人物的“牺牲故事”,但是每个人物、每条支线的丰富性和关联性仍有较大提升空间。

类型电影是一个迷人的“谜”,我们不能因循守旧地按既定内容创作,也不能过度逢迎地按市场需求生产,而要进行有价值的谋篇布局和叙事创新。像《惊天救援》这样的类型电影,只有在类型建构和文化逻辑上继续深耕,才能真正提升中国式消防电影。

(作者为苏州科技大学文学院讲师、艺术学博士)


  作者:艾志杰

  编辑:王雪瑛

责任编辑:邢晓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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